孤獨的觀測者

～為了欺騙時間，克服悲傷，甘願成為孤獨的存在～

（瑪爾瑟斯+梅莉）

作者：檸檬

 

 

 

 

 

聽說人死之前，記憶會如同走馬燈般放映，你的一生直到終結的一刻，將全數重現眼前。

箱子裡的少年，名為瑪爾瑟斯，在純白的人工世界裡活著，隨著歲月流逝長大成人，在魔女的幫助下克服了魔法使的詛咒，踏出箱子來到外面的世界，履行他的使命。

新時代的王者，君臨天下，與榮光古朗德利尼亞同在，被世人稱為不死皇帝。

經一番努力攀登至國家的頂點，冷眼俯視世人，在偶爾的機緣下，皇帝與少女邂逅，尋覓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她亦成為瑪爾瑟斯成就霸業的見證者。

 

然而，見證者也敵不過歲月流逝，昔日年輕貌美，與不死皇帝齊名，如女神般存在的王妃，晚年只能在高塔中度過。看著艾莉絲泰麗雅日漸衰老，自己依然保持年輕，總覺得彼此間有種說不出的距離，接下來要面對的，大概是名為生死的距離。

就在這個最近的距離，想要親眼見證你所造就，古朗德利尼亞輝煌的歷史，是艾莉絲泰麗雅的志願，也是觸動了瑪爾瑟斯的心——可是，世上並沒有永遠的觀測者。

 

坐在床邊與年邁的王妃同在，心裡只有無盡的空虛和絕望，儘管仍能緊握那隻瘦弱的手，但那種感覺已經變得不真實，生老病死，那是甚麼？完全無法體會。

人類也會絕望嗎？為甚麼艾莉絲泰麗雅總是能微笑著？實在太難理解，這一切不應該是這樣，會有挽救的方法，困難的時候會過去，全部都是夢，醒了便會一切重來。

 

 

——還不能醒來唷。

少女幼嫩的聲音將瑪爾瑟斯從絕望的邊緣拉回現實。

床上不再是年邁的王妃，而是身穿粉紅洋裝，頭戴羽毛帽的少女，輕閉的雙眼張開，從床上坐起來看向身邊的男子。

 

「妳是……？」把手縮回來，少女的裝扮並不常見，身邊仿佛散發著微妙的閃光，有幾分夢幻的感覺。

 

「是夢境也是現實，這就是我唷。」少女垂下眼瞼笑著，眼前的人反應比想象中更有趣。「想馬上從惡夢中醒來嗎？夜幕才剛垂下而已。」

 

少女的笑容看似甜美，卻有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感覺。

「原來真的是夢嗎？」默默嘆了一口氣，何等諷刺，夢境卻如此真實，會痛會感到悲傷，但無論身邊的事物怎樣改變，自己都依舊不變，是為甚麼呢？

「哼哼……這樣的夢未免太真實，而且像真的發生過。」記憶偶爾不太可靠，眼前的一切到底是否有發生或者存在過，下一秒少女會否變回王妃的模樣，根本無法猜透。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夢境可是來自你深層意識，又或者是往未來的通道。」

語尾剛落，少女頭上的羽毛帽微微晃動，裡頭鑽出一隻粉紅小象，順勢從頭上滑落到少女的大腿上，提起象鼻咩咩叫。「連小傢伙也肚子餓了，距離你夢醒應該不遠……倒是我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清醒。」伸手摸摸小象，喃喃自語。

 

「如果妳也是夢的話，我醒來妳自然會消失。」

 

「但作為觀測者，我不是屬於你夢境的一部分啊，瑪爾瑟斯。」抬頭，在臨別前告訴對方真相。「我只是被你的夢境所吸引，明明你已經忘記了一切，卻沒忘記使命，真的諷刺，讓我知道自己並不孤獨。」抱緊小象，粉紅的雙眸裡映著對方愕然的樣子，忍不住咧嘴笑著，仿如天真的孩子，難得碰到和自己一樣的人，真的太好了。

「你知道自己有無限的時間和可能性嗎？」

 

少女唐突的一問，令瑪爾瑟斯摸不著頭腦，可是仔細想想這句話好像似曾相識。

「但是艾莉絲泰麗雅已經沒時間了…這個世界也不存在任何可能性……」

某些事情漸漸想起來，自己曾把艾莉絲泰麗雅變成無限的存在，反覆的死亡，反覆的復活，在名為迴輪的悲劇當中，她已經擁有「無限」。

 

「人類是有限的，儘管生命得以延續也是徒勞，超越了有限壽命之後的事，和做夢沒兩樣。」

 

「所以，妳就說我在做夢吧。」我已經死了嗎？

 

「是的，不過你的例子比較特別，根據我的觀察，你還有醒來的機會，因為使命還未達成。」

 

「如果醒來要繼續使命的話，那麼我——」

 

「能夠讓我們在『有限』裡描繪著各式各樣的夢想，是世界給予我們微薄的權利，既然有機會就要把握下去才對。」儘管只是足一點點的虛榮，都應該要珍惜，這樣的才有清醒的價值。

「所以先醒來再算吧，對你的觀測到此為止了。」

 

彈一下響指，憑空變出一枝魔杖，揮動魔杖於瑪爾瑟斯的身上描繪出一套紅黑華服，還有一把斧槍落在手裡，這才是瑪爾瑟斯目前的「真面目」。記憶如泉湧，不再站在帝國的頂點，不該再繼續為過去的時感到悲傷，克服死亡來到星幽界延續未完的使命。

讓其恢復身份後，少女用魔杖敲打房間，房間的佈置連同背景碎裂剝落，然後單手捧起粉紅小象，小象提起象鼻用力盡力吸走碎片，兩人身處的空間化為純白。

眼前有一道白光閃過，當再次張開雙眼，讓人鍾愛的星空盡收眼底，瑪爾瑟斯回神才發現自己躺在草地上，身上滿佈傷痕，然後才記起自己陷入苦戰的事。

勉強坐起來，轉過頭便看見少女仍待在自己身邊，拿出可愛的日記本，愉快地紀錄今天發生的事情。

 

「妳，真的不是夢嗎？」

 

「不知道喔，都說過是夢境也是現實。」因為已經連自己都分不清楚。

「只要能夠和大家見面就好了，沒有人的夢境，就只有我一個……」說到此，書寫的速度減慢了。「相信夢境和現實定然有相連的地方，而我總有一天能逃出去，不用再當一個陌生的旁觀者。」

 

「見證著他人的夢，所做的一切，沒甚麼不好。」像艾莉絲泰麗雅一樣，作為一個輝煌歷史的見證人，是種光榮，也令她變得更耀眼。「而我等早已克服無謂的感情和意志。」話雖如此，但多虧這個夢，過往的傷痛再次變得鮮明，帶來的除了痛，也是一個教訓。

 

「為了守護和引導大家，我也做好心理準備。」穿梭於永恆的夢境和時間中，發生過的事情永遠只有自己知道，重要的人反覆死亡，反覆復活，全部都由自己雙眼去見證。

「那麼先這樣了，可以稍微記一下我的名字——」

 

 

 

 

——我叫梅莉唷。

再次揮動魔杖的瞬間，少女導出自己的名字後便消失了，眼前只餘數根帶著光點的羽毛，徐徐落下，如彷徨天使遺下的羽毛。

觀測者的名字，大概是留在世上的一些証明，無意義卻寄託著某個希望。

以記憶的方式，與不死皇帝同在，儘管記憶偶爾不可靠，但那份小小的希望仍會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