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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の名が記されないの物語

(貝琳達X瑪爾瑟斯)

作者:燕子

 

 

 

 

 

「吶!答應我的一個願望好嗎?」

側臥在瑪爾瑟斯膝蓋上的女性,忽然揚起了頭來面對著他,並且,朝著他舉起了一隻細白的手。

「妳求什麼?妳要什麼?如果只是帝國一半這種程度的東西,那我一定給妳。」突然被她這樣撒嬌似的要求,瑪爾瑟斯露出充滿興趣的神情,也朝著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就像在觸摸寶座上的國王伸出的金杖那般,她溫柔而謹慎的握住了那隻手。既像雕琢拋光過的礦石,又像剛喪命不久的生物那樣,介於溫暖和冰冷,有機和無機之間的溫度傳到了手上。果真還是會冷嘛!於是瑪爾瑟斯將側躺著的她抱進了懷中。

「那麼請您明天晚上,到『這個地方』來見我好嗎?」綻放出大大的燦爛笑容,貝琳達說完自己的願望後,就把嘴唇湊到他的耳朵旁邊,悄悄說了一小段話。

「我知道了,可是,妳要在那種地方做什麼?」完全沒預料到會是這請求的瑪爾瑟斯忍不住有些錯愕的問。

「等明天晚上就知道囉!」貝琳達卻僅是把腦袋埋進他的頸間,沒有再回答了。

第二天,瑪爾瑟斯醒過來的時候,貝琳達已經不見蹤影了,趁著我還在睡時跑到哪裡去了?他有些不悅地派遣了幾個守護者在皇宮中稍微尋找了一下,但是就連她前往了何方的線索都完全沒有發現,簡直就像是「想找到我的話,就一定要過來唷!」的警告啊……。想起她昨天提出的神秘請求,本來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依約前往的瑪爾瑟斯只好在太陽下山之前,就開始準備前往那個地方去的裝束。

時間已經到了深秋,入夜後多少會有點冷吧,本來只打算穿大衣,但是考慮到貝琳達可能是在還算溫暖的白天就抵達了那裡,瑪爾瑟斯還是再多披上了一件斗篷。

皇宮與「那個地方」之間的距離並不算太近,但是瑪爾瑟斯知道確切的捷徑,因此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他就到達了那個約定的場所。

「哎呀!你終於來了!」熟悉的甜美嗓音從不遠的前方傳來,最後一道夕陽的光,為她潔白的臉頰染上了酡紅。貝琳達就在應該曾被來自世界各地的珍稀花木以及大量雕像裝飾得富麗堂皇,如今卻已然成為廢園的城堡中庭內微笑著。

沒錯,他們相約的「那個地方」就在一座荒廢的古城中。

「第一次見面時,您在皇宮裡準備了奢華的宴席來迎接我。所以,我也想在這沒有人會打擾的地方設宴來回報您。」捧起斟了紅酒的高腳玻璃杯,貝琳達將之遞到他手中:「敬偉大帝國的不死皇帝!」

「敬最強、最美麗的女將軍!」接過高腳杯,瑪爾瑟斯深深啜了一口杯中那與他的眼睛顏色相同的液體,果實的甜香與酒精的辛辣一起纏上舌尖。

預言著死亡與凋萎的寒冬彷彿先一步潛伏進了夜裡,吹過臉頰的晚風,已經帶著刀刃般的鋒利。眼前那好像被什麼破壞過那般的荒涼景象本來應該讓人相當不安,但是看著身旁那和自己僅有咫尺之距的她,這種不安竟變成了兩人世界裡才會有的甜蜜。

飲盡了杯中的久之後,瑪爾瑟斯終於忍不住問出了他的疑惑:「妳怎麼會知道這種地方呢?」

「我也不知道呢!」貝琳達坦率地回答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偶爾會感覺有什麼像氣泡那樣,緩緩地、緩緩地從腦海裡往上浮,最後,就變成了像夢一樣的零碎記憶。」

「所以,關於這座荒城的記憶,也是妳夢中的一部份?」

「沒錯!」

「除此之外,妳還夢見了什麼,能告訴我嗎?」瑪爾瑟斯饒富興味地繼續向下詢問。

「我和一個……比我大一些的少年,一起很快樂的在這中庭裡奔跑……但是,我在一條小溪旁邊跌了一跤……。」將拳頭貼在自己的額角,貝琳達非常努

力地回想著:「之後的事情,就記不清了。」

那時候的自己,應該還無法輕鬆跨越傾圯的城牆,但仍擁有著能夠讓蔓生在牆垣周圍的常春藤完全支撐住的纖小身軀吧!她只能憑著自己視線高度的改變來推測。那是多久的事了呢?多久之前的我,竟然會擁有那樣的身軀……。

「是嗎?妳看那裡!」聽完她的話,瑪爾瑟斯指向一道蜿蜒的小水流。那應該是從早已損毀的豪華噴水池裡滲漏出來的水匯集而成的。枯葉像凝固的鐵鏽一樣積聚於四周,映照於上的月影隨著水流輕輕晃動,彷彿某種生物一般。

「會不會,那就是在當時的妳看來,和一條小溪一樣的水流呢?」

貝琳達的瞳孔驀地收縮了一下,現實與夢境的交疊,比想像中還要猛烈地撼動了她的心。踐踏過無數生命的那雙腳,如今要跨過那道小小的積水,簡直是容易至極的事了。可是她竟然感覺,自己沒有勇氣再試著跨越一次那曾經把自己和那個少年給阻隔了的障礙……。

──為什麼呢?明明就算再次跌倒了,還是會有人將我扶起才對呀!

查覺到了她明顯的動搖,瑪爾瑟斯用像是在摘取一朵野花那樣,小心又輕柔的動作攬住了她。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會讓妳回想起過去的一切!」將她修長的身子罩在滾有毛皮的長斗篷底下,瑪爾瑟斯細語著,讓自己的體溫染上她有些發冷的軀體:「妳原本是什麼模樣,一定會讓妳知曉的的!」

「唔……啊!」被這樣溫柔的攬著,貝琳達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像不知所措的幼兒,但是沒過幾秒,驚恐與徬徨的色彩就自那雙金亮的瞳仁中完全消失。千年不化的冰雪,再次成了她身上的冑甲,貝琳達又變回了戰無不勝的驍勇女將軍。既堅定又充滿魅惑力,鋒利得像尖銳冰柱的眼神,直直朝瑪爾瑟斯射去。

「對於潘德莫尼的人而言,我僅是工具,但是您曾說過,您和他們並不一樣對吧?」就像站上了舞台的女明星,經過仔細地琢磨,論點精確、邏輯明晰而且合於禮節,寄宿著充分力量的話語流暢地自她口中說出:「在陛下心中,如果我有著價值,那麼我所求的,僅是將性命賜給我。倘若我這身軀只是和死者一樣,被埋入泥土中腐朽,我一定會箴口不言。但是,他們絕對會把我的心靈神志形貌全都扭曲改造,變成根本不再是我的東西!」

「我一點、一點都不想變成那樣啊!」

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她那人造的眼瞳裡,竟然閃過了濕潤的水光……。她自己可能沒有發現,但是瑪爾瑟斯卻馬上就注意到了。這一定不是人偶師設計的武器,而是就連機械都壓抑不了的情緒展現吧!可是,即便如此,在她眼中那像火焰一樣熊熊燃燒著的意志,卻仍絲毫沒有減弱。

是要什麼樣的精神,才能支撐得起這樣的眼神啊?瑪爾瑟斯不可遏止地回想起了一個男人。他明明就像那些高傲傢伙的守門奴隸一樣,只能負責完成一切會弄髒手的工作,卻仍不肯放棄那單純到不堪一擊的幸福。也不肯正視這樣的幸福根本不可能會到訪的事實。

多麼不幸的男子。

多麼愚昧的弱者。

到頭來還是什麼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命運當成玩具來戲弄的可憐傢伙。

可是,當自己將最後一絲虛假的希望當成誘餌,懸掛在他的眼前時,從那雙已經變成無底泥沼的眼瞳裡瞬間閃現出的光芒,卻讓自己第一次有了會被灼傷的錯覺……。

啊啊!一定有誰,在什麼地方眺望著這一切吧!

否則,為什麼現在我會在這裡呢?

在這座不知道多久之前,被稱為「我」的人所建造的庭園裡。

在這座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他」曾與最珍愛的人一同遊玩的庭園裡。

一定有誰,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安排了這麼多的巧合,這麼多的因緣,所以,我現在才會在這裡。

即使也許能過得比較幸福,妳也不想變成變成那個樣子,所以才要我把妳的「性命」還給妳嗎?

「請答應我吧!」

因為祈求似的話語而震動的耳膜,被和眼淚一樣溫暖濕潤的東西貼附著。那

或許是事實,或許是她的願望。

所以,瑪爾瑟斯抱住了她。

「我知道了。真正的妳是什麼模樣,真正的妳想要成為什麼模樣,都盡管去吧!」

「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阻撓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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